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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五零章 只賺了一文 (4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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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。

何氏註意到她的動作,頭一歪:“怎麽,還有事?”

“娘,我想親你一下。”餘氏覺得現在只有這個動作能表示她心裏的感激。

好久沒人親過她了,何氏恍惚了一下。

“哈哈,我開玩笑的。”餘氏覺得自己這個要求,好像有點兒那個,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:“娘,我走了。”

嘛蛋,說好的親她呢?

☆、一八二、 懼與求

“爹,我不去西北。”

西北那種苦寒之地,人怎麽活?他要的都是那種紙醉金迷,窮奢極侈的生活,雖然杜家跟其他外面的大戶根本無法比較,但他自信能拿到手,他不貪大。

“不去也得去,由不得你願不願。”杜漢的語氣平淡。

如果你想活命的話,他心裏加了一句。

“為什麽,西北那是個什麽地方,你又不是不知道,要是兒子去了那裏,一輩子可就完了。”杜絕氣得跳腳,“你忍心看著兒子一輩子都埋沒在那裏…”

“會回來的。”杜漢平靜的打斷。

“您是說?”杜絕的臉上浮現驚喜,兀自把後半截話吞了下去,“咱們就要奔赴西北了,我想出去一趟,總得見見朋友,跟他們說一聲。”

杜絕在盆底鎮待的時間不多,哪有什麽朋友,不過想找借口偷溜出去吧了。這段時間也是委屈他了,想著明日就要離開,杜漢點點頭,權當開恩了。

“酉時前必須回來。”

“沒問題。”杜絕笑道:“回來的時候我給爹帶你最愛吃的芙蓉糕。”

為了回來,他必須得暫時離開一段時間,可這段時間總得有人看著杜家,還有那個叫杜若瑾那個丫頭。

至於人選嘛,杜絕偏頭看著青磚上的標記,早就選好了。

似乎漫無目的的在鎮上走了好幾圈,確定後面沒有尾巴之後,杜絕才小心翼翼進了翠北的房子。與他想象的有一點不同,翠北沒有抱怨,沒有冷嘲熱諷,反而是滿臉驚慌的對他說出事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杜絕立即神色嚴肅。

翠北穩了穩心神。便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有詳有略的都說了一遍。說罷還問杜絕手上還有沒有別的能人。

“我又不是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哥,又不是江湖中人,你以為混在江湖裏的人都這麽好結交嗎?”給不了人家好處。人家憑什麽給他賣命?花崗三俠還是他既然巧合救了他們一命,才有了三件事的承諾。

要不是擔心他們受不住刑法把她供出來。翠北怎麽會慌地自亂陣腳?她再什麽能,也只能耍些小陰謀詭計,跟人真槍真刀的幹,她不只有送死的份兒嗎?她就是不甘心這麽功虧一簣。

“原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,結果我坐了一夜都沒等到他們。今天聽說楊柳動了胎氣,家裏還逮住兩個賊,我才肯定是他們出了事。”翠北的語氣憤憤:“我跟楊柳也有過接觸,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女人。誰知道她倒是好命。”

“她哥哥是縣丞,她不是好命是什麽?”杜絕毫不客氣的罵道:“你們女人就是愛瞎想,你覺得是天大的事情,說不定在別人眼裏它就是個屁!你別忘了,你現在是什麽身份,兩個丫鬟見面,人家還會有閑情雅致的說出去?未免太擡舉你自己了。”

丫鬟怎麽了,她又不可能當一輩子的丫鬟。而且總有一天,她這個別人眼裏屁都不是的丫鬟,也會來一場華麗的逆襲。站到與楊柳等高甚至更高的位置。

不過,她跟杜絕說這件事是為了尋求幫助,不是為了挨數落的。消失十幾天後突然出現。怕是有事求她吧,翠北便淡了語氣:“你來找我什麽事?”

當著眾人的面點出那種事情之後,他來找她還能是有什麽事?自然是關於同盟的,他總不可能是來找一個別人用過的女人歡好的吧。但是目前翠北對他還有用的,杜絕也只能小心討好,免得觸怒這個女人。

“想看看你,自然就來了。”杜絕笑著說些好聽的話。

“我沒聽錯吧,杜絕少爺居然是想我?”翠北冷哼一聲:“想我會一連十幾天都沒有消息嗎?”在她最落魄最急需人安慰的時候,他在哪裏。想她?哼,當她是傻子蒙呢。

“我也不想啊。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被我爹關在家裏十幾天。大門都沒邁出去一步,進茅房都有人跟著。”杜絕解釋道:“這不我一有法兒出門,就首先來看你了嗎?”

翠北不置可否,她只聽出了杜絕話裏的炫耀,可一點沒感覺到受寵若驚。

“關了你十幾天,怎麽又把你放出來了呢?”

總算問到正題上了,杜絕嘆息一聲,“我要去西北了,不得不去。”

最後四個字讓翠北將要爆發的怒火微微平息了一些,她了然道:“是杜老爺子給你指的路?”

“我沒得選。”杜絕雙手一攤。

貌似就跟她現在的處境一樣的。

“那杜絕少爺今天來是……”

“翠北,我們倆差點就結成夫妻,你如今叫我杜絕少爺也實在太生分了,還是叫我杜絕吧。”杜絕先從稱呼上套近乎。

差點結成夫妻也就是沒結成,那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一成不變,談得上什麽身份不身份的。不過翠北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過糾結,要杜絕有話快說。

嘛的,要不是要利用這個女人,他哪有這麽大耐心看那女人的臉色。費了好大的勁,他才把這口惡氣咽了下來。

“還要同盟?”翠北似笑非笑地說道:“杜絕少爺去了西北,有千畝良田,還放不下杜家嗎?”

現在簡直是恨之入骨,更放不下了。

“難道你就不想了?”杜絕反問道。

“那是以前,要是成功了,我就是杜家的當家夫人。”翠北看向杜絕,“現在即便我助你成功了,你能給我什麽?你還敢娶我嗎?”

全鎮的人都已經知道他頭上戴了頂綠帽子,那時候……

“看吧,你猶豫了。既想不擇手段的勝利,又怕站在明面上之後被人錯脊梁骨,好的你都想占,但世上哪有不付出就白撈到的好處?”翠北越發看不起杜絕,他根本就是個被寵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。還以為他想什麽都會如意。其實很傻,很天真。連騙騙她,假意答應娶她都做不到。還想成大事?

哼!

“我可以做到。”

晚了,如果在她問完問題的時候。杜絕能這麽爽快堅定的回答,說不定她會重新相信他。

他要利用她,而她也有用到他的地方,就看誰才是最後贏家了。

“好,那我問你,你去西北,什麽時候能回?”

“等我爹對我徹底放心…”

“那是幾年還是幾十年?”翠北打斷道:“你是想熬到杜家的老不死的都死絕了,再來對付杜若瑾一個女流之輩?別忘了。我們現在已經露出了破綻,隨時可能被別人反手一把捏死,除了等之外你就不能動動腦子嗎?”

被翠北的言語一激,杜絕心裏也生出幾分傲氣,他自認自己是一個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,居然被一個丫鬟出身的女人劈頭蓋臉的罵,這口氣怎麽咽得下去?

“我會想出辦法。”

***

燈火如豆,脆弱而又頑強的閃現在一片大的黑色空間裏。

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鼾聲中,某一處的被子動了動。

一個聽上去有些痛苦的聲音傳了出來:“廖爺,你還好嗎?”

仔細一看。赫然是消失不見的癟三。

“好像還死不了。”廖泗安嘶了一聲,好日子過得太久,他這副養尊處優的身子也嬌貴起來了。一動就渾身都疼。

癟三打了個冷顫,咧嘴道:“我感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今天他們預謀逃跑,沒有意外的又被逮住了,照舊的一頓毒打。這種日覆一日,看不到出路的日子,癟三實在是受夠了,他主動替廖泗安擋了大部分的鞭子。上次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透,如今又添一身新傷,這破地方。鬼天氣,只是讓他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。黑黢黢的煤洞。是他見識到的第一個人命如草芥的地方。這裏沒有人在意誰的生死,生了病也根本沒有藥醫。只能靠自己生生的捱,捱過去了,沒人在乎,捱不過去,死了也只是一床破草席,反正都是命。捱呀,可是他好像捱不過去了。

身上薄薄的,縮成一團團的棉被根本不能帶給他一點溫暖,反倒是像一塊冰,在一點點汲取走他身上的溫度。

或許因為寒冷,或許因為他覺得他自己快要死了,癟三的腦子忽然變得特別清晰,過去的種種都在他的腦海裏掠過。在他最風光得意的那段日子,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段日子會是這樣度過,觸目的都是沈重的黑色,周圍還有那些面若死灰,麻木的人。

這便是真正的人間地獄吧。

“振作一點,我們還能逃出去。”廖泗安忍不住提高了聲音。人最怕的不是絕望,而是看不到希望。他也害怕,但是為了活,害怕就要忍著。

“廖爺,你就別騙我了。”這時候癟三居然笑得出來,語氣空洞道:“我們逃不出去的,他們就是要一點一滴的折磨我們,耗死我們。我們鬥不過他們,鬥不過…”

“所以你得振作起來,不能讓他們如願。”廖泗安說道,一邊忍著自己身上的傷痛,翻了個身揉捏癟三的身子,讓他暖和起來。

“我等不了了,廖爺。”癟三無聲的笑了笑,斜眼盯著那一閃一閃的燈光,“我怕死,很怕,剛開始我還以為低頭,撇下你就能活,沒想到現在是活了,卻活的那麽艱難,”癟三咳嗽兩聲,“這樣活著還不如去死。原本我一直以為死很難,因為要拋棄要割舍的有那麽多,現在才發覺是自己根本沒嘗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。”

廖泗安也一陣恍惚,在他來盆底鎮之前可曾想過會有今日的光景?他根本連‘死’這個字,想都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。現在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煤洞裏,每天不停的辛苦勞動,才能換取果腹的一點兒食物,累的倒頭就睡,本意就是讓人根本興不起逃跑的念頭。才十幾天,他渾身邋遢,胡子拉碴,和以前判如兩人,甚至也根本沒時間去想兒女情長的事情。在逃跑多次失敗之後,他只想著若能用他所擁有的一樣東西來換取他的自由,他願意。

“想我癟三也是三十老幾的人了呢,要是就在這個地方憋屈的死去,每年清明的時候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,這一輩子也算白過了吧?”癟三睜著眼珠子看著黑漆漆的頭頂,閉眼喃喃,“好不甘心。”

“別說話了。”廖泗安說道:“保存體力,咱們早晚能出去的,相信我。”

“我自然相信廖爺。相信…”癟三慢慢睡了過去。

探到癟三的呼吸,廖泗安的一顆心才回歸平靜。只是,他已經開始害怕明天的太陽了。

☆、一八三、 親變仇

“小姐,你要什麽,吩咐我一聲就是了,大夫說你不能亂動,要臥床休息。”雲翅按住掙紮著要起身的楊柳的肩,說道。

“我覺得我屁股麻了。”楊柳半是開玩笑半是事實的說道。她只是稍稍有些見紅,又不是癱了,這不準那不許的,搞什麽?

雲翅的臉一下子紅了,小姐的意思是要她幫她揉屁股嗎?

哈哈哈,楊柳忍不住大聲笑出來。這些小丫頭還是挺有意思的,無聊的時候逗一下特別開懷。

“小姐你笑話我。”雲翅的臉更紅,卻又礙於身份,不能做女兒態的捶楊柳兩下。

“不笑不笑。”楊柳慢慢的收住笑,讓雲翅往她後背塞了一床被子好讓她舒服的躺著,“你去把杜家大小姐送我的那幾本書拿來。”

“管家讓你多休息。”雲翅站著沒動,顯然是張文山之前耳提面命起的作用。

“我只是勞累我的眼睛。”楊柳雙掌抻了抻被面,然後睜著一雙大眼渴求的看著雲翅。

被楊柳這麽盯著,雲翅也弱了氣勢,卻還是堅持:“管家說了,不行的。”

這可真是聽話的好孩子。

楊柳眨巴下眼睛,“你識字嗎?”

“以前跟小姐學過一段時間,略識得幾個字。”

好像不管有才的謙虛,還是沒才的實話,大家都愛說略識得幾個字,就不能直接說認識嗎?弄得她都不知道對方是在客套還是說事實了。不過,認得幾個也好。

“那你念給我聽。”這是一個折中的好辦法。

真人現場版的有聲小說啊,有木有。

不能讓三小姐累著,又不能逆她的意思,綜合一下,好像就只有現在這個辦法。雲翅只得點點頭。去拿了書念。

越讀,雲翅的臉就越紅。楊柳讓杜氏帶的都是說的些情啊愛的,雲翅一個小姑娘家家的。哪經過這種架勢?這些私密,臉紅心跳的事情都是偷偷的。唯恐被別人撞見,這樣大剌剌讀出來跟公之於眾有什麽差別。雲翅把書往下移了移,視線往上,卻意外瞧見楊柳的眼睛已經瞇起來了。

睡著了。

果然,是她讀的太無趣了嗎?不過能讓小姐睡著,也算是錯有錯著。雲翅有些不好意思的合上書,收了聲。

“念完了?”雲翅的聲音一停,楊柳就睜開眼睛問道。

原來小姐是瞇著眼聽的嗎?

“沒。”雲翅一邊慌亂應著。一邊低頭去翻剛才讀的那頁。

“別找了,我不聽了。”楊柳打個哈欠,果然小說還是要看的。她也喜歡那些優美唯美一點的句子,古文是挺美的,只是她不是古人,欣賞不過來。每每聽到那些古詩詞,她的大腦還得先反應一遍,把它翻譯成現代白話文,自己才能理解,腦子真累。

“奴婢知錯。”雲翅惴惴不安。

嗯?

這也……

“去拿幾張紙和毛筆過來。我們玩五子棋吧。”

***

“習秋姐姐誒,習秋姐姐。”小虎子的聲音傳來。

“幹嘛?!”習秋沒好氣的答道。被餘氏一把把老母雞塞到她懷裏,習秋惡心了好幾天。哪怕她洗過澡。換過衣裳,還是覺得身上有股雞屎味兒,弄得她心情糟糕透了,連帶著對別人也有幾分火氣。

女人真可怕,他明明都沒得罪過她。小虎子腹誹,難怪陸大叔到現在都不肯找媳婦兒。

正在往回趕的陸三酉若是能親耳聽到小虎子心裏的話,一定會振臂,對天三呼冤枉,他哪是不想找。是找不到好不好。都看不上他是一個看門的,哼。等哪天他家少爺成了宰相,他看什麽人還敢瞧不起他?宰相門前三品官。那時候他一定要挑挑揀揀,選一串漂亮媳婦。

“說話呀!”習秋可不知道小虎子心裏所想,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煩。小孩子就是麻煩,叫住人又不說話。

“那個怪人又來了,說是要見小姐。”小虎子忙道。

“哪個怪人…”習秋的不耐煩之色頓時一收,問道:“是叫李聰嗎?”

他就記得那個怪人,哪去記他的名字了,小虎子愕然。

就知道靠不住!

記得上回小虎子口裏的怪人就是姑爺,希望沒有換人吧?小姐一個人回楊府都這麽久了,也沒見他露過一次面,她非得叼難叼難,好好給小姐出口惡氣。

不過,習秋看著睜著無辜大眼的小虎子,心裏有了計較。

被何氏逼著必須征得楊柳原諒的李聰在楊府大門前晃蕩了一個時辰,終於下決心登門了。娘說得對,孩子是他的,其他的,都可以不計較。

不過,好不容易積累起的信心就在看門的小孩兒這裏就吃了虧,居然叫他等著,不知道他是楊府的姑爺…哦,他忘了,那只是曾經。李聰不滿的情緒只能按捺下來,乖乖等著楊柳決定見不見。

跟以前他進楊府相比,前後待遇簡直就是天差地別。

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,露出剛才那個小孩子的頭。他上前一步,就聽見小孩兒說:“大門是給楊府的主子和貴客走的,你要見三小姐,去角門等著。”

角門,那是下人進出的地方,他要去那裏等?

等等,他們得好好談談。

“你是新來的?”李聰決定端起架勢,教育教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兒。

“是。”小虎子反應極快,“我不知道你是誰,也不想知道你是誰,既然相見三小姐,就得守規矩。府裏的規矩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,別想仗著塊頭大就欺負人。”

李聰一噎,他哪裏仗著塊頭大就欺負人了,雖然有這麽個意思。

“我不信,你到底給楊柳說過我來了沒有?”李聰不耐煩的說道。楊柳本來就做錯事,死不悔改,他才把她休掉的,就算她現在懷了身孕,也不過是將功折過罷了,居然還在這個時候擺架子。她難道不知道就算她是一個官家小姐,帶著孩子,就算改嫁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嗎?還不如低頭跟他老老實實回家去,起碼是個原配正室。死性不改又自視甚高,惹怒了他,對她又有什麽好處。

“你這人會不會說話,我們小姐的閨名也是你隨便叫的?”小虎子把門打開了一些,整個人顯現出來,叉著腰,氣勢洶洶的對著李聰,“你現在站的是我們楊府的地盤,還敢吹胡子瞪眼的對我們大嚷嚷。不是叫你去角門兒守著嗎?老老實實等我們小姐睡醒後再決定見不見你。沒有一點兒規矩,就知道窮橫。”

“你叫李聰?”小虎子輕蔑地問道。

這楊府的下人一個個眼睛都長天上了,就算府裏有人做了官,又有什麽了不起,是多了只眼睛還是多了雙耳朵,憑什麽瞧不起人?居然被一個看門的瞧扁,李聰緊了緊拳頭,往前走了兩步。

瞎子都看得出李聰的憤怒。

小虎子卻還從容地翻了一個白眼兒,吐了一口唾沫,才嘭的一聲關上門。巨大的銅環和門相撞,發出一陣響,吸引了許多好奇的視線。

李聰的臉色漲紅,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到這裏來受氣,不就是個孩子嗎?隨便找個女人也能生,為什麽偏偏得低聲下氣去求楊柳,他受不了這口窩囊氣。

***

“娘,我說過的,沒這麽簡單。”秀秀攙著何氏說道,目睹這一切後,她已經對楊柳會回到李家不抱有任何一點幻想。

她語氣裏並沒有先知的得意,反而有些淡淡的傷感。或許是因為站在旁觀者的位置,或許是她有認真的想過,楊柳和李聰之前存在一個死結,一個不承認,一個想當然,怎麽可能再重新走到一塊?孩子沒被打掉,也沒告訴李家人,也算是最後一點仁慈了吧。

何氏形容枯槁,風吹起了她耳邊的幾絲碎發,越顯得虛弱不堪。她微微動了動胳膊肘,拒開秀秀的手,站直了身子,一言不發的看著李聰像個困獸一樣對楊府前的一只石獅子拳打腳踢。不管有沒有人證明,楊柳和她表哥的同一天失蹤是事實,哪怕是楊柳真的無辜也的確沒讓人侵犯,死抓著這點問題都可以把她打壓致死。這個朝代的風氣便是如此,也隨時不缺落井下石和抱膀子看戲的人,即便是她,不也第一時間考慮的是她兒子嗎?先是擔心血脈,後是擔心名聲不好,現在她要李聰接回楊柳,不還是為了楊柳肚子裏的那塊肉嗎?她從來沒真正為楊柳考慮過,因為她也擔心,萬一楊柳真的被侵犯呢?

可,要是沒有呢?

明明知道有那點微乎其微的可能,即便存在,也沒人在乎。

只有本人才會真的在乎。

楊柳的在乎,她看不到,這個時候又勉強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去忽略那點在乎。

楊柳不願,她們也顯得卑鄙。

而且就算他們不在乎,他們也不可能不顧別人的嘴巴和異樣的眼神就自顧自的生活。人活一張臉,她也想全家臉上都有光彩。

光彩嗎,若是沾染上楊柳,就會一點不剩吧。

可是真的要舍,真的能舍嗎?

☆、一八四、 翠北回府

此後的日子像這場突如其來卻又不是意料之外的霜降,暫時冰凍住了一切,維持了原樣:杜漢帶著杜絕去了西北,翠北沒有下一步的動作,李杜兩家都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狀態,上工的,上學的,各司其職。

楊柳從被窩裏伸出兩只手,腳趾並攏,剛要發力伸個懶腰,就被按住了肩膀,頓時嚇得她一個激靈,瞌睡全無。

“小姐,這樣容易抻著腰。”雲翅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,她實在是沒見過這麽愛動的孕婦,忘了她才見過紅,

楊柳無語,她本來就是要伸懶腰的好不好。

像重新回嬰兒狀態,任由雲翅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服務後,楊柳忍住激動的心情,在床上躺了半個月,她終於被允許下地了。

腳底傳來的厚實感,讓她感慨:老媽果然說得沒錯,還是腳踏實地帶來的滿足感最真實。

推開窗,清新的空氣一下子湧了進來,刺激到楊柳已經習慣溫暖適宜的鼻子,楊柳眼一紅,眼淚就飆了出來。

太陽看起來這麽好,這股寒涼,帶著鋒利的刀刃似的怪風是怎麽回事?

“外面下霜了。”雲翅一面關窗,一面解釋道。

原來是這個具有大欺騙性的節氣到了啊。

楊柳揉了揉鼻子,嘟囔道:“什麽時辰了,能吃早飯了不?”她餓了。

早飯…再過一個時辰,他們下人都該吃午飯了。

“小姐有沒有特別想吃的?”白粥是隨時準備好的,小菜也好弄,就是備不齊萬一楊柳突然想吃點什麽。

“給我煮一條酸菜魚吧,多放點酸菜。”楊柳沒想到他們府上還有一個積酸菜特別厲害的婦人,跟她老媽的手藝不相上下。一想到酸菜魚酸爽的口感。她口裏的口水就泛濫了。

“那奴婢就先去廚房吩咐一聲。”雲翅行了一禮,退了出去。楊柳則把茶幾上裝著凍手的果子的果盤推遠了些,把糕點盤子抱到懷裏。心裏琢磨著是不是學門手藝,好打發打發時間。這一天過著跟豬差不了的生活。她早晚一天會變成土肥圓的。

***

砰砰砰的敲門聲響過一陣,喜花才磨磨蹭蹭去開了門。她現在無比懷念在杜家的日子,雖然這種天氣也不可能躲在屋子裏烤火,但活兒少人多,大家做完事,圍在一起曬太陽說話,這一天時間也就過去了。哪像她現在,什麽活兒都要做。還沒工錢可拿,小命受著威脅,卻還要對仇人小心巴結。日子過成這樣,她心裏的憋屈卻沒地方可訴。

她還惦記著杜家,杜家裏可還有人記得她?

在他們心裏,她應該和那幾個丫鬟一樣,死了吧。

往手掌心哈了一口氣,十指互相搓了搓,喜花才拿開門栓,開了門。

這種都被人忘記的地方。居然還有人來串門?

“誰啊?”她懶洋洋的問道。

“誰?!”一個四十多歲,歪戴著一頂帽子,後擺上有一大灘水漬的男人。氣急敗壞的指著剛才滑倒的地方,沖喜花嚷嚷:“站人的地方你潑什麽水,摔著人了你知不知道?!”

不說,她還以為那人是自己尿了褲子呢。不過,“我家的門口,我樂意潑水怎麽著?誰叫你站得不是地方?”

“嘿——”中年男人臉一偏,朝地上吐了口痰,“你們家?特麽的,老子還不知道房子租給你們。就成了你們家的了。想訛老子,眼睛睜大點。別以為我怕了你們杜家!”

什麽,租的?喜花的神色一僵。又忽的眼睛一亮,對,租的!

“請問你是?”

喜花略帶恭敬的語氣讓中年男人稍稍滿意了些,他昂著頭,傲然道:“房東。”

有房子,就是這麽任性!

機會!喜花眼裏的光芒更甚,來得好,來得實在太好了。

“快來坐。”楊柳一看杜氏走進來,忙吐掉嘴裏的魚骨頭,招呼道:“吃過沒有,一起來用點吧,我也剛吃。”

說到這裏的時候,楊柳還用袖子擋了擋桌子上的那堆魚骨頭,顯然這就是拆穿她說剛吃的證據。

杜氏笑了笑。以前她也就知道楊家有個三小姐,從沒有接觸過,也不知道性格怎麽樣。豈料後來兩人成了妯娌,現在又不知不覺變成好友,然後她就親眼目睹了很多次楊柳跟“大家閨秀”,“淑女”這些詞完全不沾邊的行為。這些熟稔,看起來猶如男人之間相處的方式並不讓她覺得驚訝,反倒有些親切。撇開許多條框,

“好。”她點頭坐下來,接過熱帕子擦了手。

楊府的下人趕緊撤掉上面已經冷掉的菜,收拾幹凈桌子,又手腳麻利的重新做了幾個送上來。

“我還想嘗嘗你剛才吃的拿道酸菜魚的。”杜氏有些遺憾的說道。

楊柳也還正在遺憾呢,但也不能讓客人吃剩菜啊。聽杜氏這麽一說,趕緊又讓人再重新做一道酸菜魚上來,還不忘稱讚杜氏的品味。

“其實是你更想吃吧。”杜氏拆穿。

“是他!”楊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,光明正大的推卸。

兩人都笑了一陣。

“你來的正好,快幫我想想做什麽解悶。”

“頭三個月你就別想著動了,這幾天又是落霜,地面結冰,摔一跤可不是鬧著玩的。”杜氏嚴肅道。

好吧,這個她知道,關鍵是後面幾個月呢?難道除了貓冬,就不能做別的了?

好在楊柳還沒問,杜氏又開口了:“要是實在無趣得緊,可以逛逛院子,繡繡花,寫寫畫畫,閑不住的。”

繡花?不會!寫畫,塗鴉兩筆算不算?

“還沒問你店裏的生意怎麽樣呢。”

說到這個,楊柳就臉紅。說是她自己做生意吧,但人手是楊府的,地盤是楊府的。而且她就賣個炒栗子,能有多少進賬,昨天張文山來看她的時候還帶來了是這一個月的賬本,居然有五兩銀子的盈利。他大概也知道多了會讓她懷疑,只稍稍貼補了點兒進去,才讓賬面上顯得好看點兒。但是楊柳自己心裏明白呀,盈利和花銷頂多就是打個平,事實上她還是虧了。

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,以前搗鼓粽子也就賺了一文,往事不堪回首,如今也沒什麽可拿來炫耀的。

只得寄希望於那些果樹苗子,希望能很快結果吧。

這時盛夏走進來,對杜氏耳語了兩句。

“家裏臨時有事,我得先回去了。”杜氏面無異色的放下筷子,一邊用手帕擦拭唇角,“我改天再來看你。”

“你去忙。”楊柳立即說道。

杜氏點頭,也沒多寒暄,就走了出去。

跟人家一對比,楊柳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飯桶,還是名副其實的那種。

職場不如人家,情場更是個失敗者,她怎麽就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呢?

“她怎麽回來了?”一出楊府的大門,杜氏就問道,臉上全無剛才的鎮定。

“說是房子到期,被房東趕了出來。”盛夏答道,扶著杜氏上了馬車。

不提這茬,她還忘記這麽回事呢。

“讓她進去了?”

事實上,翠北還是杜府的大丫鬟,她沒身份也沒理由攔著別人回去吧。

“沒有,她說要等大小姐回來再進去。”

等她來接她?還真是給她長臉了!當初不過緩兵之計,畢竟多少還是要給杜漢些的面子。對杜絕起了懷疑之後,杜氏也順帶查了一下翠北,果然發現了她的一些小動作,人總是不滿足的嗎?她自認待翠北還是不錯的,可是背叛,就來得這麽真實。而且就算翠北沒什麽壞心思,但她出了那檔子事情,她可能還帶著這種下人出門訪友?別給她丟臉了。

“那就讓她等著吧。”杜氏說道,又問:“只她一個人?”

“還有一個,是小姐以前派去的。”

其他幾個丫鬟都沒了,就她還活著?一定是還有兩把刷子,才會被翠北留到最後。看來她杜家還真是風水好,臥虎藏龍,隨隨便便一個丫頭都是宅鬥的一把好手。

杜氏改了主意,“讓翠北進來,把那丫頭趕出去。”

她倒是想看看這孟不離焦,焦不離孟的一對兒一旦分開,又會做出什麽狗急跳墻的事情。杜漢帶著杜絕離開,翠北也暫時沒了主意,所以這段時間才這麽安分吧。

安分?她倒想看看是不是真。

至於想讓她接?做夢吧。

“什麽?”喜花驀然瞪大了眼。

然而角門已經關閉,沒人理會她的心情。

“我真的是杜府的丫頭啊,我叫喜花,喜雲,喜風都可以作證的。”她哭著去拍門。好不容易有機會回來了,她又被拒之門外,這叫什麽事啊。

她的賣身契還在杜府,自然不可能去別的府裏當丫頭,又怕回到家會被官府抓起來當做逃奴定罪。關鍵的是她身上的毒還要靠翠北的解藥,她真的不能離開翠北,不能離開杜家呀。

還有翠北,那個狠毒的女人,一句話也不為她說,進門的時候,連轉頭都沒有,就這樣讓她自生自滅嗎?這是逼著她走絕路啊。

天吶,她還有活路可走嗎?

☆、一八五、 好心

往燒得要過的枯草樹葉上掃了一把野草,李聰直起腰,拍了拍手上的灰,確定火勢不會蔓延之後,便站到田埂上,倒豎腳,磕了磕鞋子上的泥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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